苦挣扎的执着。
为什么?
白星微微拧起眉头,不明白他为何还不离去。
前两日她曾远远暗中观察过,确定此人呼吸紊乱、脚步虚浮沉重,显然不会功夫,应该不是江湖上的仇家特意来这里埋伏自己的:毕竟她也才来到桃花镇三日而已,应当未曾暴露行踪。
可为什么?
这对普通人而言已经十分冷酷的夜晚,老汉为何非要在无人的馄饨摊前坚守?
而且前两天她记得很清楚,老汉离去时身边还有一个小孩儿,可现在却没有。
那孩子去哪儿了?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踏踏的脚步声,白星不必转身就能分辨出来人是个孩子,正是前两日她听见过的脚步声。
是个约莫八岁上下的小姑娘,穿一身破旧的花棉袄,脑袋上扣着旧棉帽,不断有白色的水汽从口鼻蹿出,然后飞快地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那孩子并未发现藏在暗处里的白星,她只拼命向前跑,身体紧绷,仿佛身后有什么怪物在追。
白星几乎是本能地往她来的方向望了眼:连个鬼都没有,唯有一阵凉风吹过,将地上落得几片黄叶托到半空中,半晌却又颓然地落回去。
就在此时,那一直未动的馄饨摊老汉忽然站起身来,开始慢吞吞地收拾摊子。
小姑娘倒腾着两条短腿,远远看见熟悉的身影后明显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
她飞快地跑到老汉面前,主动帮忙收拾起来,脆生生道:“张爷爷,您还没家去呀?”
老汉呵呵笑道:“方才有个客人来要了碗馄饨,刚走,刚走。”
他骗人,这是谎话。
暗处的白星无声道,因为她分明清楚得很,饭点还没过时,这馄饨摊子就已经没了客人。
小姑娘不谙世事,并不起疑,只加快手脚开心道:“那正好啦张爷爷,今天咱们也一起家去。”
姓张的老汉笑着点头,“是呀,一道家去。”
摊子已经被老汉提前整理过许多次,桌椅也不必带走,所以一老一小很快就收拾完毕。
“吱呀吱呀”的扁担声再次响起,像过去几天一样慢悠悠回荡在空旷无人的街巷中。
老人蹒跚的背影渐行渐远,旁边跟着个一蹦一跳的小姑娘,宛如严冬苟延残喘的枯草旁傍生的嫩芽,看上去竟分外协调。
白星的耳力很好,那两人分明走出去很远了,她还能听见小姑娘带着几分雀跃的声音:“张爷爷,掌柜的说过几日就要给我发工钱啦,到时候我买一碗馄饨给娘吃……”
“行啊,爷爷给你包碗大个儿的……”
“嘻嘻!”
白星不太记得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只知回过神来时,阿灰已经将她的半边袖子都啃湿了。
灰色的小马驹眨巴着大眼睛看她,里面满是疑惑:咋还不走?
白星跟阿灰对望片刻,忽抬起手按了按胸口:里面好像有种陌生的情绪,柔柔的,软软的,就这么凭空升起一股暖意。
“走吧。”她揉了揉阿灰的大脑袋,眼神柔和。
而来到小院的门口时,她又愣住了。
原本空无一物的门槛前放着一只满满的大海碗,她刚蹲下去,就闻到凉透了的食物仍在幽幽散发着的香气。
白星下意识朝隔壁看了眼。
她知道隔壁住了个书生,因为每天自己出门时都能听见那头在叽里呱啦背什么书。
书生呆呆笨笨的,会因为地上一滩水打滑,会稍微活动下就气喘吁吁,会同鸡鸭说话,会为着两只柿子巴巴儿留字条、送鸡蛋。
她觉得这种经历很新奇,所以收下了,又顺手回了只兔子,却没想到竟还会有第二回 合。
若在目睹老汉和小姑娘的事情之前,白星绝对会觉得这碗看上去鲜香可口的肉有诈,但现在?
她决定勇敢地试吃,不试毒。
而直到这个时候,白星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距离寻常百姓之家的生活差了究竟有多远:
她连最起码的锅碗瓢盆都没有。
来桃花镇的头一天,她就去山上打了一头野猪,这两天一直在配着野果烤肉吃,渴了就喝井水。
烤肉穿在架子上,用短匕首一层一层地削,随吃随取,自然不需要什么碗筷。
白星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了会儿呆,重新起身去院子里抽了一根细枝条,用短匕将它一点点修理整齐,然后一掰两段:筷子。
“敬活着的人!”
敬活着的每一天。
白星很郑重的捏着筷子,朝天上的明月拱了拱手。
她灵猫一般悄无声息上了房顶,迎着夜风俯视隔壁安静的小院,抱着比自己脑袋还大的碗,一口一口扒兔子肉吃。
房屋年久失修,屋顶上的瓦片略略有些松散,可她踩在上面竟没发出半点声响,犹如一道黑色的影子。
肉是好东西,哪怕凉透了也不减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