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浓密的睫毛和两棵高挺的鼻梁……
两人的腿挨在一起,话本一边一半,白星伸出一根手指,顺着上面的字往下挪,口中念念有声。
怪乖巧的,孟阳暗想。
但很快,她就念不下去了。
白星的手指停住,她拧起眉头皱起脸,对着那个字看了老半天,扭头问廖雁,“这个怎么读?”
笔划这么多,黑乎乎一团,看着好烦哦。
后者抓耳挠腮,光棍道:“我哪儿知道?”
想要长久的混迹江湖,单凭武力是不够的,还需要用脑子。白星和廖雁都非不识丁之辈,只是认识的字并不算太多,也不懂什么典故……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整齐地向后仰头,又把手中的话本高高举起:
“这是什么字?”
孟阳从后面撩起眼皮看了下,“罄,一种乐器。”
“哦。”两人齐齐点头,又继续看下去。
两个年轻的江湖客就这么蹲在书桌下专注地看话本,还时不时抬起头来问一句“这个字怎么念?”“那个又是什么?”,虽然磕磕绊绊,倒也读得津津有味。
后来看到一篇捉狐妖的故事里写道“二桃杀三士”,两人都十分震惊:这是什么暗器?看上去好厉害的样子!
孟阳听后失笑,一边写对联,一边解释说:“那个不是暗器,而是一段春秋时期的典故,说的是权谋和人心……”
他知道这两人没正经读过书,说的复杂了恐怕听不懂,略一沉吟便言简意赅道:“很久以前有个帝王,他麾下有三名勇士,功劳很大,帝王十分忌惮。恰巧有个谋臣告状说那三名勇士无理,并献出一计:由帝王亲自赏赐两枚桃子,只给他们三人中最骁勇善战的两位,三人一番争论,先是起了龃龉,后又羞愤自杀……”
说到最后,他的脸色已经十分暗淡,眼神中也罕见的带了一丝怨怒。
勇士跟随帝王打天下,且不说那无理究竟是否为真,纵然为真,又如何?终究还未起不臣之心。但那帝王却早已心生忌惮,借助谋臣之口除去有功之臣。
飞鸟未尽,良弓先藏;狡兔未死,走狗先烹,帝王心之冷酷无情,何等可怖又可悲。
他为那三名勇士一大哭。
心一乱,笔就不稳,孟阳手下立刻点了两个墨团,这张对联已然不能用了。
他骤然回神,缓缓吐出一口气,将那张废联揉碎丢开,重新取了一张新的。
“蠢才,真蠢才!”却见廖雁忽然拍着腿哈哈大笑起来,“若换作是我,就把三个桃子都吃了!”
孟阳:“……”
好像重点不是这个吧?
又见廖雁笑完之后忽然面色一变,冷声道:“被人三言两语就挑拨,死了也不冤!若换了是我,就杀了那什么狗屁谋臣!”
三名勇士在外挣扎的时候,那光会耍嘴皮子的谋臣还指不定在哪撒尿和泥巴呢,这会儿反倒来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了。
就听白星幽幽来了一句,“那什么帝王也不是好东西。”
上梁不正,下梁歪,指不定就是君臣联手做的一场戏呢,谋臣看出了帝王的心思,所以故意帮他找的借口。
哼,官府的狗腿子,她愤愤地想。
“对,星星说的对!”廖雁用力一拍巴掌,扭曲着脸道,“杀了,都杀了,通通都杀了!”
孟阳:“……倒也不必如此激愤。”
全都杀了,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然而廖雁并不这么觉得,他认为自己做的很对。
为了证明自己,逐渐上头的廖雁当即拔出刀来,用力挥舞着狂笑道:“那什么狗屁史书不本来就是胜者编造的么!谁知道是真是假?就好比此刻我杀了白星,转头就可以放出话去,说她垂涎我英俊的面庞和伟健的身体已久,又嫉妒我出色的天分……被我打败之后她抱着我的大腿,苦苦哀求三天三夜,但我始终不为所动……”
反正人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嘛。
孟阳:“……”
公里公道的说,这个真的比篡改历史还要过分。
白星沉默片刻,冲廖雁勾了勾手指,“拔刀吧。”
廖雁大笑出声,简直像孩子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美味糖果一样高兴,迅速应战。
两人立刻丢开话本,从屋里一路乒乒乓乓打到外面,又从地上打到房顶,只干得天昏地暗鬼哭狼嚎,甚至踩碎了好几片瓦。
廖雁带来的那匹大黑马似乎见惯了这样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阵仗,非常沉得住气,自始至终都慢吞吞的嚼干草,眼皮都懒得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