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临渊很想说一句“与你无关”,可是他说不出口。
知念眼眸中的歉意不是做作给他看的。
他有些同情知念,第一次见到知念时,她并不想生下这个孩子,也许是赢城那次的醉酒惹出的祸事。
他不知这对于知念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嫁给赢城,空顶一个王妃头衔,却得不到夫君的爱。
想想几月前,赢城不惜与皇帝撕破脸面也要求娶知念的模样,是多么的讽刺。
羡临渊或多或少的听说过有关知念的事,这女子身处柳巷却将自己置身事外,不甘心堕入俗尘,若不是这个孩子,知念大概还是那个犹抱琵琶的多情美人。
她追崇自由,洁身自好,却在最灿烂的年纪被人泼满了脏水。
她也许曾像万千少女一样向往着美好的爱情,而今却对自己夫君的混账无能为力,她的内心该是受到了何等的煎熬。
“公子,”知念忽而红了眼眶,“王爷他没有食言,他是真的爱你。我不是来做王爷的说客,也不是想要说些好听的哄你开心,我只是觉得王爷太可怜了。”
羡临渊垂下头颅,他觉得知念的话有些好笑。赢城可怜?这样一个自私冷漠,将别人的感情玩弄于股掌的人,她竟然觉得可怜?那么心被赢城踩在地上肆意践踏的他呢,是作茧自缚,不配得到同情是吗?
“王妃,您说赢城爱我?他知道什么是爱吗?”
“他知道。”知念急促的深呼吸了两次,“自我们成亲以来,王爷每日的焦虑不安我都看在眼里。临渊,也许你觉得对你不公平,你受尽了苦楚,受尽了折磨,但是现在王爷他不也在经历你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吗?”
“他自小便是与行军为伍,见得最多的便是鲜血与尸首,他的一点柔情都在沙场上磨出了棱角,唯有这样,他才能百毒不侵。爱与付出这种感情对于王爷来说是陌生的,你总要给他一些时间。”
羡临渊轻声道:“他永远都不会舍得对别人付出自己的爱意。”
知念眉头蹙起:“你怎地知道?你都没有给他机会,你都没有让他去尝试”
羡临渊见知念极力隐忍疼痛的模样,心下不免产生一阵悲悯,他恨赢城,却无法恨知念。
现在的知念,在他眼中只是一个病患,心中哪怕有再多的不满,也要抛到脑后。
看着知念额前因疼痛渗出的细汗以及渐渐虚弱的脉搏,羡临渊轻蹙了眉头,直到陆溪禾将药端来,眉宇间的神色才渐渐恢复如初。
指挥里陆溪禾将汤药喂入知念腹中,羡临渊的心罕见的紧张起来。
他行医多年,却从未亲自接触过接生这种事,为了避免出现什么意外,征得了知念的同意后,陆溪禾还是将稳婆请了进来。
看知念渐渐变得扭曲的脸,羡临渊失神道:“王妃,你为何非要我原谅赢城?试问这世上有哪一个女子愿意将自己的相公亲手推到别人怀里?”
知念的身体都在轻微的颤抖,她忽然深吸一口气,咬牙道:“那你呢?你付出了五年的时光,你怎地就舍得将他拱手让给别人!”
羡临渊一怔,他的心似乎被锐爪刺穿,连根拔起,掏离出躯壳,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血窟窿。
稳婆隔着被褥摸了摸知念的肚皮,抬眸看了一眼羡临渊,将人撵了出去。
屏风外,羡临渊呆呆的跪在正堂里,知念的话在他耳边久久不息。
他为什么要将赢城拱手让人?为什么?因为他太累太害怕了,他爱不起了,等不起了。他明明可以像曾经一样悄无声息的暗地里喜欢,可他偏偏没有听师兄的劝告,把自己最珍贵的五年浪费在了赢城的身上。五年啊,褪下他一身的血肉,要了他一条命。
他还怎么敢再在赢城身上再赌一个五年?
若是这一次,他再赌输了,那便是修罗地狱。
侍女端出的血水越来越多,知念痛苦的呻吟声越来越虚弱,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鸣,再也没了女子痛苦的呢喃,整个寝室,死一般的寂静。
待羡临渊回过神来时,眼前是陆溪禾放大的惨白的脸。
“羡大哥,羡大哥,你快来,稳婆说血止不住了。”知念焦急道。
羡临渊浑身一颤,双膝已经跪的麻木,若不是陆溪禾扶了他一把,下一秒就要摔在地上了。
手指覆上手腕,羡临渊闭了闭双眸,缓缓摇了摇头,道:“气数已尽。去叫无忧进宫,唤王爷回府。”
陆溪禾闻言,霎时瞪大了双眸,匆忙向外跑去。
羡临渊看着陆溪禾消失在房门的身影,心中止不住焦急:快些,再快些,迟了,便是再也见不到了。
“公子”一声虚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羡临渊浑身一颤,僵硬的转过身。
知念额前细发都被汗水浸湿,美人即使病之将死,却依旧是挡不住清丽容颜。
羡临渊不觉有些惋惜,知念不似其他女儿家矫揉造作,她豁达明理,若是他能早些认识这个女儿郎,也许二人会成为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