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季钦挑眉,“赌注是什么?”
“我这另一只眼。”
季钦点头,“开价罢。”
那人伸手比了个数,季钦当即从怀中掏出了银票,二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下头人颇有眼力见儿地捧了个桐油灯盏到季钦面前,季钦抖开纸张,眉头一蹙,随即收进了怀里,拱了拱手,总算是愿意同眼前这位“故人”寒暄两句:”“齐老大,这厢拜个早年了。”
被称作齐老大的这人也抱拳,“好说好说,也祝指挥使万事胜意。”
拢共出去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季钦装束未变、神色未改又回客栈时,林焱还没睡,焦躁地等着,见人回来当即迎上去,“他们找你何事?可有难为你了?”
今夜来的那一伙子,看着像江湖人士,说不准还是当地野匪,自来军匪不同路,季钦如何会在大同被这样一群人寻到门上?
季钦站在衣架旁,开始从容地除衣,“季钤曾买凶杀我。”
“这事儿我知道,你后来不是躲过了一劫吗?然后报应不爽,那个季钤得了急病,死了。”
“这伙子,就是季钤当时雇的人。”
林焱:“?”
当时林焱离得远,鸽子腿上绑竹筒,纸条子里写不了几个字,信里交代得到底不清楚,当然也不知道这段。
“这人在第一次对上我的人时,就落了下风,寨子里妻小都在,拿刀抵着脖子,他们就招出了季钤。我最后出了双倍的价格,让他们去杀季钤。”
再后来的三次刺杀,一来是为了麻痹季钤,二来是为了助齐老大拿到季钤的钱罢了。
只是最后一次刺杀,惊动了成宣帝的暗桩,那次齐老大人马损失惨重,想来现在日子难过,也有这原因。
林焱:“?”
不是,你杀人都这么麻烦吗?刀一抹脖子完事儿了,还许得季钤多饶那么些日子作甚?
季钦背身对着林焱,却像是看见了林焱脸上错愕一般,“死得轻易亦是福气,他母子二人还不配享这样的福气。”
被病痛折磨那些日子,季钤与徐金翠都也不好过。
但是,再不好过,又如何能有母亲缠绵病榻时,他们母子的日子难过?
林焱闻声点头,“倒也是这么个理儿。”
那既如此,季钦与这些绿林好汉相熟,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林焱外袍一脱,紧随着季钦的后头上了床。
客栈屋子紧张,他二人共住一间地字号,一屋双床,靠着两墙。
灯已熄了,但兄弟二人都没有落床帐,躺了片刻,林焱听见季钦很是落寞的声音从屋子的另一头传来:“若我当时一刀了结了他,那他是不是就不用进泰宁侯府冲喜了?”
那他是不是就不会成为自己的寡嫂了?
自然,季钦是断断不会介意他曾嫁娶过,但,嫁与季钤那样的草包,让季钦很是难过,像是见到自己日日养护、束之高阁的白玉上,骤然生出了乌鸡点子。
他觉得冲喜这事儿,已是辱没了他的阮清攸。
更不要提,进府之后被徐金翠磋磨的那些鬼日子了……
季钦这一句里头两个“他”,但林焱听得懂。
不止听得懂话中所指,还听得懂季钧希字里行间难掩的后悔。
话到嘴边转了几圈,林焱最终还是开口:“钧希,你从前可不曾这样瞻前顾后。”
从边疆回来之后,林焱就一直随着季钦住在了指挥使府上,也由此见识到了季钦的忙碌。
头一天抵京,季钦带着林焱出去下了顿馆子,然后就钻进了书房,一连二三个时辰都没有丁点动静。
再出门时已快要凌晨,林焱还以为表弟开窍要带自己去吃宵夜,结果他换了身红袍打马就进了宫,再回府就是三日之后了。
林焱觉得这日子有点待不住,虽说得了祖父的命令要好生看着季钦,但以季钦这日程来说,自己想来是看不住的。
不光看不住,还显得自己在府上太闲了……
说来,季钧希不愧是比自己年轻上几岁,可真能熬啊!
于是,在季钦回府的时候,林焱鼓起勇气,提出要求:“若不然,我搬去侯府住?”
听闻那位小同窗在府上也很闲,日日吃茶养花的,大约是可以同自己玩得到一处去,如此,自己这个外乡人,在年关将近的好日子里,也不算是太寂寥。
季钦瞥他一眼,“好吃好喝供着你还不成?如今侯府没落了,一应用度还不如此处。”
不如此处吗?林焱变了扁嘴,他怎么听说有人能品内供的果子、饮明前的龙井、吃滇南的茯苓呢?
“没事,我不挑,”林焱笑嘻嘻地回。
“想也不要想,”季钦扔下这句就走了。
手下人立马小跑跟上。
季钦打从边疆回来就一直心绪不佳,手下人都猜测是不是在外头遇见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稍微有点眼力见儿的都夹着尾巴做事,轻易不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