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正在抚摸芮苗脸颊的手突然一顿,低哑的嗓音带了点笑意:“您想起来了,公主。”
原本周围的黑暗渐渐褪去,漫天满地的触手都不知道消失到了哪里。一个穿着银色盔甲的高大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从前总是合得紧紧的头盔此时掀开了上半张脸,一双碧绿色的眸子温柔地注视着他。
他微微蹲下高大的身子,半跪下来,视线与他齐平。
修长的指尖伸出来,抚摸着他胸前的丝绒蝴蝶结,尼普勒斯的语调带着不明显的上扬:“公主穿上了我给您挑的裙子,我很高兴。”
“这才是属于你的裙子。女仆的裙子不是您该穿的。”
深红色华丽的裙摆垂坠着繁复的流苏,层层叠叠地落下来,芮苗笔直地站在原地,手肘上的雪白蕾丝随着不知从哪儿来的微风轻轻颤动着。
银色铠甲的骑士半跪在他面前,微微仰视着他,眼神是芮苗从未见过的柔软模样。
如果忽略刚才的一切,这副公主和骑士的场景简直就像某幅油画中的画面。
“公主,您真的要走吗?”
他再次问了一遍这个问题。碧绿色的眸子专注地注视着芮苗,芮苗能从他仰起的眼神里,察觉到一点点认真和隐隐约约的期待、不安。
芮苗的背脊挺得笔直,眼睫慌乱地眨动着,最后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尼普勒斯的眼神暗淡了一点,头微微低了下去。
芮苗自上而下地往下看,只能看到尼普勒斯带着盔甲的后脑勺。
他牵起芮苗安静地垂在一边的手,白皙的手腕上血管分明。银盔的骑士把脸上的下半张护甲推了下去,露出了一双唇形优美的嘴唇。
轻轻地、在公主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吻,动作间透着一股珍惜的意味。
嘴唇长久地贴在他的手背上,温热的呼吸喷洒下来,芮苗看不到他此刻是什么表情。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有种负罪感。
曾经的“公主”选择了离开城堡,而如今他回来了,却又要再次离开。
然而被他变成怪物的这些受尽折磨的仆从、骑士们,虽然拥有了强大的能力、也为自己复仇了,却再也无法离开这座城堡了。
虽然不完全是他,但他却产生了自己一次又一次抛弃他们的感觉。
芮苗微微低下了头,手指不安地相互揉搓着。如果他没有接收公主的记忆,他可以跟自己说这些人都是npc。然而他自己明明也是npc的身份,得知了这些,他就不可能内心毫无波澜了。
尼普勒斯却在此时突然抬起头。
他的眼眸里反射着碎碎芒芒的光点,就像有星尘落下。他低低道:“如果这是您的意愿,那您走吧。”
“而我、作为您的骑士,会向您永久承诺。只要您进入我的领地,都会永远得到我的守护……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未来。”
尼普勒斯的话里似乎有着别的意思,然而芮苗一时间却没有反应过来。
“上次收到那个礼物,我很高兴。”
“希望下次见面时,您可以亲口对我说出那句话。”
芮苗浅蓝色的眸子微微颤动着,心脏跳动得很快。
尼普勒斯捏着他的手时触感温热,指腹带着常年拿剑磨出来的细微茧子。
他很想跟尼普勒斯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才犹豫了约莫十几秒,就见尼普勒斯突然紧皱起眉头,眼睛望向某个方向。
“他来了。”
“真是烦人的苍蝇,我才和您相处了一小会儿。”尼普勒斯不耐烦地咬了一下嘴唇,他飞快站了起来,再次轻轻摸了一下芮苗尖尖的脸蛋,像是在留恋上面的温度。
然而很快,黑色的浓雾又再一次在周围弥漫开,在视线变暗之前,芮苗看到铺天盖地舞动着的漆黑触手又出现了,尼普勒斯又变回了怪物的模样。
“会再见的,公主。”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贴到了他的脸颊上、很软,是一个蝴蝶短暂停驻般的轻吻。
眼前的景色突然间飞速后退、旋转,原本站着的芮苗感觉自己瞬间失去重心,逐渐不受控制地往后倒下。
路旬洲的声音逐渐由远及近、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他耳边,不断地喊着他的名字。芮苗从来听他的声音都是或冷静、或揶揄,还是第一次听到他有这样着急的音调。
芮苗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失去焦距的蓝色瞳孔渐渐聚焦,垂着的手臂不知何时逐渐恢复了知觉,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苗苗。”
路旬洲敏锐地察觉到芮苗的睫毛颤动,空洞的眼睛逐渐回神。他原本死死皱在一起的眉毛瞬间舒展了一点,仿佛绷紧的弦突然松开,漆黑压抑的眸子稍稍平和了一些。
“你现在能看见我了吗?怎么样了?”
芮苗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路旬洲,周围的场景再次出现了,建筑、草木、城墙,都安静地矗立在原地。
厚重的城堡大门正紧闭在旁边,他们不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