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舒服。
更别说他们自幼所习的八股文也全无作用,郑家的笔帖试根本就不考。
这不是‘异端’,还什么是‘异端’?
郑芝龙这是打着‘科举’的旗号来反‘科举’!
可是更叫他们这些人有苦说不出的是,明面上他们还不能暴漏自己龌龊的小心思——因为胥吏之弊端千年以降都是一个顽疾,郑芝龙现在打着是解除这一顽疾的旗号的。再则他现在也能光明正大的说自己这不是科举,而只是小小的笔帖试。
他还是大明之臣,如何能自己开科取士呢?
郑芝龙他有的是借口,有的是托词。
更叫钱谦益等一些明眼的名士们吐血的是,《新闻报》上还以“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为题,为郑芝龙摇旗呐喊,还赢得了无数人的赞赏。
那是中国的老话了,而且是一句人人都认同的老话。
那广大的士绅阶级面对这个阶级之敌,他们能做什么呢?那只有一次次恶毒的诅咒了。顺带着还连上了《新闻报》!
钱谦益甚至都敢肯定,这《新闻报》与郑芝龙脱离不了干系。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场‘大震动’忽的降临泉州,不仅把闽地震得七荤八素。消息传到江南,也是举世一片哗然。
泉州府七县,上百个乡下宗族,还有超过二百名秀才和三十多名举人,一夜之间都被郑芝龙抄家了。
这乡下的小宗族们不被人看在眼里,也就是几万人么。移民就移民了,都是不起眼的小虾米。
可秀才和举人们就影响大发了。这些都是读书人或是读书人种子啊,竟然被郑芝龙强行‘发配’去数千里外的海外吕宋,虽然郑氏在明面上的说法是—他们自愿迁移吕宋的,打算去教化土著。
但鬼才信呢。
在天下人的眼睛中,郑芝龙这就是觉得自己要去吕宋那荒蛮之地了,于是打包带走一些读书人种子。以免的自家地盘变成了荒野之国。
那再是割地千里,称孤道寡,国内连个文人雅士都没有,这也难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不是?
所以,出乎郑芝龙的预料,他本以为自己的这般举动会引得骂名如潮的,却不想竟然得来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怜悯’和恶意的嘲笑。
这郑芝龙从勤王救驾之后,整个人就变了,各种恶劣的事情就没停过。从计丁清田开始,那就成为了泉州士绅眼中的罪恶之源,随后的‘开科取士’更是如此。
好不容易得到一次看他笑话的机会,可不就要大声的多嘲笑几声?
对此郑芝龙也是呵呵了。
四月底从新京北上,新京就是马尼拉。郑芝龙以此做名,也是进一步向金陵传递消息。事实上崇祯帝得知这个消息后,的确是开怀大笑。
从新京到林加延湾,然后一路行到桃源。
郑芝龙没有到台南,而是在鸡笼停了船。这里是近来郑军在大员岛的重点施工地,从干船坞到码头、仓库,乃至是造船厂,你都能在这儿看到。
这里是郑军在岛北经营的一战略基地。谁叫它的地理地势那般优越呢。三面环山,北临港湾,入口处有和平岛和桶盘屿横扼门户,成一道天然的防波堤。
更别说这里周遭渔业资源丰富,还有一储量不小的煤矿——小鬼子挖了五十年都没挖光,到70年代才日渐枯竭,郑芝龙没道理不经营这儿。
“父亲。孩儿想带着二郎好好地走一走,看一看。”郑森向郑芝龙请命,后者当然不会拒绝。自去听郑泰的汇报了。
现在已经过了农忙时候,却正是缴公粮的时候。
郑家治下的公粮是由农民自己运到粮站缴纳的,而不是税吏衙役下到村子里征缴。
“你看那长长的队伍。”
郑森指着某粮站门前排出的一队长龙,看官府的统治温故不稳固,只看老百姓们缴粮纳税时候的积极性就能见一斑。
郑平虽然没有亲自缴过公粮,但却听说过税吏下乡是怎么收缴公粮的。不管是在平户还是在长崎时,他年年都能听到催粮催出人命的事儿。
他四下里看了看,就见这座粮站的铁丝网外,围了许多准备缴公粮的老百姓。都是两车并一排,一条长龙排出了好几里地。
这些人身上穿着汗衫短褂,一个个没见有挑着箩筐的,而都是拉着大车,并非一个人拉,一辆平板大车普遍是三四人跟着,上面放着满满的粮袋。因为还没轮到自己,这些人就抽着烟斗喝着水,还在互相聊着天,眉眼间全是一副欢快的神情。
“能笑着来缴公粮,小弟若不是亲眼所见,绝不敢相信。”郑平心里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郑森哈哈一笑“父亲定下的粮税并不高。大员又土地肥沃,雨水不缺,只要不是懒汉,如何不能轻轻松松的缴纳公粮?”
“再则这岛上的大小工程数不胜数,除了征发民壮服役,总管府更是会撒下大把钱粮雇佣民力。只要不是懒汉,每年空出个月去做工,赚的钱粮都够一家人开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