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乐平郡是海徼之地,是以常年涛浪不休,风雨不调,偶尔吞几艘来往船只,没几具尸骨深葬海底,已是习以为常之事。
摊上这事的,只能说是时运不佳,天命如此。
海徼之地常有涝灾,现下虽是汛期,但曹淮安每年都让当地太守修坝筑堤,只是几场急雨理不该酿成这般大灾。
里头一定有别的事情。
果不其然,那乐平太守原来是个贪财忘义的小人,修了几年的堤坝却从未生灾,觉得白花花银子付诸东流,废财又耗力,索性就把银两独吞独享。
不修坝则有未形之患。
曹淮安马不停蹄的到了乐平,暂且先解百姓于倒悬,正想寻这为钱财而置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太守问话,但却被告知他昨日被大水冲走,尸首都没留下。曹淮安听了大笑了一声,正好,无需他动手区处。
太守一职无人,徐赤立即派了一名官员去上任。
此人正是徐赤之妻的弟弟——庄问。眼下的并州,除了乐平郡,其余郡城之防务皆有曹氏所管,所谓“亲者执兵”,现在乐平太守一职为空,曹淮安又怎么会放过这次难得的机会,徐赤不信自己连一个凿眼都插不进去。
……
忙完乐平的事情,曹淮安又被祖母留了一段时日,一直到十一月才回来,那壶属于他的醅酒也被萧婵一天一杯喝得差不多了。
曹淮安不在的时候,萧婵三天两头又往阙上去。
对于少君来阙上观风,守城的守城,揾食的揾食,他们已是见多不怪了。萧婵在阙上常能看到那几名街中子弟滋事,但每每一出现,梁寿必亲自将他们驱散。
萧婵想到了江陵的街卒,其实若能将他们提拔一番并利其骨体强干,往后定能成材的。
萧婵来阙上,一是闷逐心神,来此不过是拔闷,二则是为了宛童。
宛童对梁寿的喜欢只增不减,但不论她如何送秋波、挑眉目、说俏语,梁寿且都是佯打耳睁,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三番两次都是这般,她脸面也挂不住了,哭哭啼啼地问道:“梁将军可因我只是一介臧获,故而是白眼相看?”
梁寿听了,耳根红烫,急嘴急舌道:“姑娘误会。”
“那何故不理睬我?”
“男女有别,多言易惹人风言,且……”
话未落地,宛童忽地跐起脚亲了他一口,她内骨子也是个羞赧之人,亲完之后便匆匆离去,留下窦成章一人在原处凌乱。
萧婵只是窃笑着,看来相处十七年,宛童也学会了撒泼赖皮。
十一月的凉州寒意凛然,宛童亲了梁寿一口,便再也不肯去阙上了,萧婵害冷,能不去阙上吹寒风她也乐得清闲。
凉州比幽州还冷上三分,冷得齿牙不住乱敲肌肤不断生栗,萧婵早已换上了夹绒之褥,寝内的薰笼里烧起了辟寒香,缳娘还为她铺上了氍毹,跣足于地也不会有冷意。
三日前,府中总管洛叔便告诉她,曹淮安将归。
嫁来近一年,萧婵与洛叔没打过几次照面,也没说过几句话,但知道他是一个慈祥和蔼的人,虽然是府中的“耳目官”,但对下人从不摆老资格。
曹淮安要回来,萧婵有些不好意思,那壶酒明明是送给他的,但最后都落她腹中。宛童给她支了一招,便是往里头兑水,于是一壶见底的酒又变成了满当当的,虽然酒味不酽,但清香尚在。
此举动就如商贩饮羊而鬻,萧婵心知肚明,不过她乃颜甲之人,满口是托词,曹淮安问起来,启口便能驳得他哑口无言。
近日来腹部总是作痛,萧婵每日吃了食倒头便睡,这日,腹部从疼痛转成酸胀,睡觉时蜷缩着身子才能缓解,她一睡便睡到天色擦黑,身子蜷缩久了,四肢委委,在榻上肆体伸腰后才去湢室里澡肌。澡讫了,浑身温暖美快,方出室便被兜头来的寒风吹得鼻涩,她莲步不稍的归寝避风,正栓门之际,身后一阵森薄之气袭来。
有人?
萧婵急忙猥身,人未看清,却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闻之熟极的元阳之气与花草香气沁入鼻端,曹淮安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了,且已洗净了身子。
萧婵愣了许久才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走时风风火火,回来却一点声息都无。
曹淮安没有回答,只是用唇轻柔地挨擦耳垂,还褰她衣裳,炽掌抚摸凝肌,凉风乘隙侵肤,萧婵处在冰火两重天里。
褰衣且挨唇,此番举动就像个佻达少年戏娼妓,萧婵有些羞恼,奋力攮开他,怒道:“何故戏我?”
曹淮安脚下纹丝不动,只是上半身往后倒了几分,面对佳人的怒气,他嘻着脸问:“夫人想我了吗?”
话声一落,萧婵笼着手打量着他,额角多了两道钩剺之伤,看着有些疼。萧婵嗫嚅了半刻仍是没有吐出关心之语,还是淡不济的重复方才的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两个时辰前,那时候你在睡觉。”
两个时辰前萧婵正朦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