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出去。”
宋律的理智终于勉强占了上风,她羞愧地低下头——当然有好好注意视线不要落在外星人腹部的那块板子上——侧身想从他身边挤出去,却被对方虚放在自己肩上的爪尖阻止。
“所以,既然现在我已经对你‘坦诚相对’了。”似乎用防水涂料将自己的面纹重新描了一遍,虽然他浑身湿哒哒地滴着水,但他脸上鲜红的花纹依旧线条分明,明艳显眼,“如果你不介意,我还想跟你坦白一件事。”
勾着脑袋的宋律手指绞成了麻花:“我-我是不介意啦,但你确定要这样跟我……?”
“是的,我想让你好好看清我。”指爪的关节放在她的下巴上,塔克里人用新学会的温和咕噜声鼓励着她抬头,直到那双黑色的眼睛躲闪地对上他的金眸,“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你很震惊,但我希望你能冷静下来听我好好说完。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存在一些误……”
不合时宜的门铃打断了这位塔克里人准备许久的坦白。恼怒的谐音从直起身的硬邦邦外星人上下声骨里传出,吓了宋律一跳。深知这个点来找自己的只会是莫伊娜,不敢想象如果被这位讨厌塔克里人的章鱼医生发现本该被关禁闭的奎斯在她这里后会对他做什么,宋律顾不得对方没穿衣服,急急地抬手捂住塔克里人咕隆咕隆叫唤的喉咙和嘴巴就把他往浴室里推。
“你先躲在里面,”匆匆往浴室里又丢了几条毛巾和浴袍,宋律紧张地说,“我把莫伊娜医生忽悠走你再出来。别担心,她一般只会来简单问一下我的情况就走,不会发现你的。”
“宋律,我……”
“嘘嘘嘘!”
这个软绵绵外星人此时罕见地强硬起来,硬是把塔克里人不甘心地探出来的半个头推回了浴室,狠心地关上了门。环顾四周确认房间里可视范围内没有任何会暴露自己藏匿了一个偷溜出来的塔克里嫌疑犯的东西后,宋律深吸一口气,小跑着过去按开了房门:“晚上好,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洗澡来晚了,莫伊……咦?”
近视的人类女性错愕地眨巴眨巴眼,又闭眼重新揉了揉眼皮——因为站在她门口的并不是蓝紫色的章鱼医生,而是一个深棕色面板红色面纹的塔克里人,一个越看越像奎斯的塔克里人。
另一边,刚重获自由就直奔她的舱室的奎斯低头看着呆住的软绵绵外星人,张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上下声骨共同鸣奏着悲喜难辨的谐音。
他颤抖地抬起手,想要确认她的存在,却又因为宋律本能地瑟缩而迅速收回。他的金眸从这个也说不出话的外星人瞪大的眼睛,下滑到她脖颈上覆盖着医疗凝胶的标记咬痕,然后又落在她浴袍开口露出来的灰绿色赫罗斯寄生痕上,最终,一声音调奇怪的“deibuchi”冲出了他被太多情绪哽住的主声带,随即带着更多不标准的哭腔道歉一起涌了出来。
这个初次地外任务就遭遇空难被卷出飞船,被迫在荒星与赫罗斯将军和士兵进行了一番苦战,好不容易度过一劫却被队友背叛军变以至于差点全军覆没,甚至在获救后还被怀疑是伤害胁迫了新物种外星人的犯罪者的倒霉催塔克里小队长,在这一刻终于无法抑制自己汹涌的情绪。委屈、欣喜、后怕、内疚,有如恒星衰变时爆发的宇宙辐射一般压垮了这位新星期的塔克里人,令他不受控制地在这位温和宽容的外星人面前放声大哭,甚至无法正确操纵自己的双腿义体,双膝一软跪在了她面前,抱着她的肚子就是一番嚎哭。
宋律条件反射地回抱住了这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塔克里人坚硬的大脑袋,她一手给他后颈揉搓着没有鳞甲覆盖的部分软皮,一手给他不断吹出“呜呜”哀鸣的颤抖上声骨顺着壳,好声好气地重复着诸如“不哭不哭”“没事没事”这种万金油式的安慰,而她一片混乱的大脑则在努力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这个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塔克里人是奎斯,那被她藏在房间里的那个塔克里人是谁?
“啊。”轻声的感叹从她背后传来,让她心脏停了一拍,“我猜你已经见过奎斯了。抱歉,我没想到他会来的那么快。我本来想今晚就跟你坦白的。”
宋律僵硬地扭头看向身后披着浴袍的红面纹塔克里人,他背手而立的姿势越看越威严。而本来埋在她怀里的奎斯在看到这个塔克里人后,也迅速地用袖子擦掉眼泪,起身立正道:“父亲。”
对方没有回话,只是对他轻轻颔了颔首。
“父亲。”尽管下声骨还在抽噎着发出可怜的喉音,但奎斯依旧用主声道向对面的塔克里人毕恭毕敬地问好道谢,“那么晚了您还在宋律这,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谢谢您这段时间替我这么关心照顾她。”
“等等,等等——dar&039;ra?”重复了一遍这个塔克里词汇,宋律看看面纹被泪水和胡乱的擦拭糊得乱七八糟的奎斯,又看看沉默闭眼的睡袍塔克里人,难以置信地反复确认,“父亲?你是说,他是你的爸爸?你是奎斯?他是费佐先生?”
“是的?我是奎斯,他是我的父亲,费佐·塔克提斯。”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