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给出的建议,可不能算作医嘱。”周沉说。
“……”贺执沉默片刻,说,“说得也是”
贺执撑着膝盖站起身,双手撑住椅背,低下头俯视周沉,他的腿与腰都压在周沉身上,重量就这么落下,似自甘坠落的羽毛,:“我不知道要怎么医治你,周沉。但是这颗药可以整颗喂给你。”
贺执抿着嘴,轻蔑与自嘲通通消失,眉眼间没有丝毫笑意。
周沉的手掌落在贺执腰际,因为紧贴墙壁,皮肤粗糙而冰冷。像燥热火焰中得以慰藉的一捧清泉。
重逢的第一天,周沉就看到了贺执的懒散与冷漠。他们两个就像丢弃在垃圾桶的破娃娃,缝缝补补之后摆在二手玩具店里,无人问津。
周沉沉默少言,贺执随意不着调。和令他缅怀又痛恨的过去丝毫不相似。
此刻出言轻佻,神情认真严肃的贺执,让周沉有一瞬的恍惚。
周沉在刚交往时总会下意识地省出生活费,好带贺执去最贵的餐厅,或送出一份印着简约标志的昂贵礼物。
街边滚烫酥脆的油条是周沉的生活,是贺执的情趣。周沉费劲心思地讨好情人,公孔雀一样用漂亮闪烁的饰品来装扮自己,好做出一种与贺家小少爷门当户对的假象。
贺执不动声色地照单全收。直至周沉生日这天,贺执在挤满的玫瑰花束当中放了一张银行卡和一卷胶带。
他说:“艺术无价,我也无价。把这卷胶带拍满,我就富可敌国了。”
说这话的贺执十分真诚,他将花束塞进周沉怀里,越过朵朵盛放的玫瑰贴在周沉耳边说:“单子我下了,小周导什么时候上工?”
自那之后周沉带着贺执穿梭在街巷里,去寻最隐秘的中古店,吃最正宗的小吃。再也没有为了虚幻的纸醉金迷而头痛。
因为他的爱人没看上明码标价的事物,却对他手里举起的相机。
周沉微眯起眼睛,愈加重合的画面不可抑制的变得清晰。他搭在贺执腰际的手掌下意识握紧。
贺执的承诺太过相似,不图回报,倾囊相予,周沉总是这样弥足深陷,而后……
本能的喜悦仅仅盛开了一秒就倏然凋落。周沉瞳孔微缩,推开贺执。
“真慷慨。”刻薄与讽刺不是本意,话音落下,周沉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贺执撑起手臂,将自己推离周沉。
空气静默了好一会,才响起一声底气不足的“啧”。
贺执踢在周沉小腿上。力度不大,足以宣泄不满,遮掩尴尬,又不能造成任何疼痛与威胁。
“周导,你可真会说话。”
贺执讪讪离开,门缝漏进的一束光短暂地照亮周沉,又沉沉落下。
小屋失去了光亮,失去了贺执,一切变得沉闷寂静。周沉坐在木椅上,丝毫未动,直到太阳彻底消失在云层,木门才发出吱呀声响。
萧青轻轻关上门,环顾四周。
家具还完好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物品的碎片,没有血迹,周沉握紧的手指骨节上也没有淤青。一切正常。
“比我想象中和平得多。”萧青拿出一支针剂和一袋白色药片,放在木椅扶手上。
周沉的目光快速掠过,又轻轻闭起。
这代表他拒绝用药。
萧青从善如流地收起。周沉是个难缠也省心的病人,萧青在一次一次的拉锯中摸到了周沉的底线。在周沉仍对电影有执念时,对身体就有足够的把控。
萧青扯过另一把椅子,摆在周沉对面,“需要冷静,还是和我聊聊?”
周沉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似乎终于对外界有了反应。
萧青向后倚靠,后背落在木质椅背。周沉的反应代表他同意交流,甚至是,他需要帮助。
“和他说了什么?”
周沉沉默片刻,回答:“我父母的事。”
萧青皱眉:“赶在我告诉他之前?”
周沉抬起头,看向他,算作默认。
萧青丝毫不惊讶自己的意图被周沉识破。也没有任何的心虚。
“药吃了多少?”萧青问。
“这周内不会再吃了。”周沉回答。
不会再吃,说明能吃的分量已经吃完了。
萧青对周沉的表达方式不陌生,只是他已经有很久不需要连药品的摄入剂量都需要严格询问了。
“你告诉我你在治愈时,我不知道你会好转,还是会变回疯子。”萧青突然开口。
周沉的手指蜷缩又放开,好似忍住了反驳的口。只是说:“盼我点好。”
“萧正阳告诉我,《追凶》的每一场戏,都要你反复确认后才能过。累得他腰酸背疼,做了笔亏本买卖。”
周沉笑了笑:“给他开的片酬可比市场价高了一倍。”
“故事是魂,画面是骨,台词是皮肉。得亲手把多余的骨头凿掉,把缺少的皮肤填补,才能无愧于这个故事。”萧青看向周沉。
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