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晚霞回去的路上,白星心中已经多了几分陌生而崭新的情绪,她其实说不太清这究竟是什么,但总觉得很重要。
她忽然停下,再一次扭头用力看了王家酒楼一眼,然后重新拾起脚步,欢快地往家跑去。
不知为什么,她好高兴呀!
天色已晚,原本在街上说笑嬉闹的人们已经陆续返家,在温暖的屋子里与家人团聚。
灶底的火欢快跃动,像橙红色的小精灵。
锅子里煮着香喷喷的食物,乳白色的水汽从锅盖四周呼哧呼哧喷出,在厨房里形成大团大团的水雾,熏得人毛孔都打开了。
一根根竖起的烟囱里流淌出灰白色的烟雾,在弥漫着紫红色晚霞的天空中肆意飘荡,悠然又闲适。
白星痴迷的看着。
曾几何时,她觉得这些烟雾距离自己那么遥远,连同空气中的香味都是触不可及的存在。然而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自己已经拥有。
“星星,你回来啦?”刚到街口就见孟阳正探出脑袋来看,看见她后立刻大力挥手,“我准备要炒面啦!”
“来啦!”白星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迎着灿烂的晚霞奔跑,像黄昏中的一道风,速度更快了。
我回来啦!
“这是绿豆变的?”白星充满惊异的问着。
就是那些干巴巴圆溜溜的绿色小豆子?
“是呀。”孟阳点点头,把豆芽毛茸茸的根尖儿剪掉,小心地捧到一个大篮子里。
嫩生生的豆芽发得很好,洁白的长茎上顶着一颗椭圆的小脑袋,身姿窈窕纤细,宛如一位清丽美人。
它们饱含汁水,脆嫩如同一条条莹白美玉,玉壳内注满琼浆,但凡手上的力气大了一分,便会听到咔嚓的脆响,令人心碎。
豆芽恐怕是最干净的蔬菜之一,不见光不见风不见土,根本没什么好洗的。孟阳将它们浸在水中轻巧地起伏几下,大量养分被掏空后软化的绿豆壳就纷纷脱落,被大爪篱统一带走了。
白星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动作。
分明没有什么独特的技巧,可就是觉得动人至极。
在寒冷的冬日,想吃一点纯粹的鲜菜反倒是最难的事。因为驴肉火烧中就有大量的肉,所以孟阳打算炒一个素面清清口。
若在没有其他食物的时候,还可以来个肉丝炒面呢,也非常美味。
炒面,炒面,自然是要先有面才能炒,他原本还想模仿着名山县拉面馆的大师傅那样做一盆拉面,奈何也不知是本事不到家,还是面和得不对,面团稍微扯两下就断裂了,活像小孩子玩的泥巴。
断开的面团粗的粗、细的细,杂乱无章地横躺在面板上,许多参差的断口就这么大咧咧仰面朝天,仿佛是小怪兽裂开的嘴肆意嘲笑:
你不行的。
被廖雁疯狂取笑之后,孟阳只好放弃,把面团的残骸重新聚拢到一起,开始老老实实的做手擀面。
唉,当时看人家拉面师傅做的挺轻松的呀……究竟是哪里不对呢?
廖雁在旁边一针见血道:“人家一辈子就靠那个吃饭,若人人一眼就学会,他们不如回家种地好了。”
话糙理不糙,孟阳恍然大悟,觉得他真是难得说句正经话。
面条先在开水锅中煮到半熟,捞起后过凉水:这样一来可以防止面条在炒制过程中黏连,二来也能让口感更筋道,不容易断。
豆芽和姜丝、香醋是绝配,孟阳先用一点油起锅爆香,加入姜丝和嫩生生的豆芽大火翻炒,待稍微软化之后微微点一点香醋,这会儿再放面条。
清炒豆芽的时候味道寡淡的可怕,甚至还有一点令人难以接受的怪味,可只要加进去几滴香醋啊!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嫩生生的豆芽竟出奇清新可人起来。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那豆芽呢?难道要靠醋装吗?孟阳一边做饭,一边胡思乱想,差点把自己逗笑了。
加入面条后翻动要轻要快,还要稍微来一点点酱油,一来增香,二来提色。
北方人嘛,不管做什么饭都喜欢搁一点酱油,这个习惯仿佛已经深入到骨髓里了!
在做炒面的过程中,孟阳已经烧热另一口锅。
他把白星带回来的驴肉火烧都放到干锅里文火烘烤,这样做虽然有些麻烦,但却能最大程度的还原香味和口感。
上笼屉蒸倒是快呢,可那样做会让原本酥脆的火烧外皮变成大馒头,软塌塌的,整体口感无疑大打折扣。
驴肉火烧差不多是和炒面同时出锅的,孟阳又从墙根儿下的泡菜坛子里夹了一点酸萝卜泡菜和油焖辣椒小咸菜。
两道主食味道中正平和,来点有冲劲儿的小咸菜最合适不过了。
夜幕降临,三人挨挨挤挤蹲在灶台前大快朵颐。
驴肉火烧外酥里嫩,虽然不像其他肉火烧一样肥嫩多汁,但自有一股独特的风味在。
炒面清爽而质朴,既能当饭,又能当菜,大口吃起来特别满足。